常常觉得,生命的过程,其实就像一阵风。有的人飘向远方,有的人去了山林;还有的人,则始终在城市的漩涡中流转。我们常常在同一刻,各自手里端着茶,却看着不一样的天空,呼吸不一样的空气,走着不一样的路,也没有人厘得清谁过得更好,或者是非对错……
这就是真实世界中属于我们自己的时区和乐园,无关乎外界如何纷乱变化,我们只需要畅快地做自己就好。想要过的生活,都达到你的要求了吗?如果还没有,那就努力迈出勇敢的步伐,和我们一起去抵达更广阔的世界。这一次,我们继续与茶同行。去山里,寻觅十里春光;去水边,到流光如霞的花下寻觅诗人吴芾“且嗅清香倍饮茶”的小时光,亦感受八闽福地流淌着的勃勃生机。
枳壳花开如雪海
阳春四月,位于闽侯县廷坪乡的盘岭村,600多亩的枳壳花海遍布山野。放眼望去,整座村子都被枳壳花包围,河谷山坡、房前屋后、幽静小道……朵朵枳壳花盈盈立于枝头,在春风的轻抚下,枳壳花瓣簌簌而落,好似一片白茫茫的雪海,映衬着这座古朴的村落,美景如画。怀揣着朋友提供过来的信息,我们驱车前往盘岭山里。此时,已是谷雨将至。
谷雨,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,《孝经纬》中记载:“清明后十五日,为谷雨,言雨生百谷,物生清靜明洁也。”《月令.七十二候集解》中则说:“三月中,自雨水后,土膏脉动,今又雨其谷于水也……盖谷以此时播种,自下而上也”,故此得名。此时,雨生百谷,万物以此为句点,走向暮春,静候立夏的到来。所幸,山中春来晚,我们抵达盘岭村的时候,大片大片的枳壳花正逢上最旺盛的花期。
枳壳花,又名玳玳花,亦称酸橙花,为常绿灌木,枝楞、细长,叶互生,革质,椭圆形。枳壳每年春夏四五月间开白花,香气浓郁。果实呈扁球形,当年冬季为橙红色,翌年夏季又变青,因此又被称为“回青橙”。枳壳是香科常绿灌木,头一年的果实留在树上过冬,次年开花结新果,陈果皮色由黄回青,两代果实同一棵树上,所以又被叫做“公孙桔”据当地老人介绍,枳壳作为闽侯县廷坪乡最具代表性的植物,其树种是当地先辈从新加坡带回来的,它们在廷坪乡已经有着三百多年的种植历史,不仅凝聚了廷坪乡的历史印记,也承载着当地百姓的乡情。这故事听来,八闽福地,乡音乡情,真是处处都闪耀着光芒,让我们在寻山望水,煮水烹茶的留白处,又有了新的注脚。
超级感谢友人提供的信息。我们错过了桃花,错过了山樱,但却在这个暮春,恰如其分地邂逅了这花开连天的枳壳花海。“澧水桥西小路斜,日高犹未到君家。村园门巷多相似,处处春风枳壳花。”漫步盘岭,晚唐诗人雍陶笔下的这一幕如画春景,就这样静静地铺展在我们的眼前。放眼四周,漫山遍野的枳壳花,洁白如玉,在竹林田间,在房前屋后,竞相绽放。我们从村头一路走到村尾,都是成片成片的枳壳树,它们旁若无人地开着,繁花似雪,簌簌而落,派落花逐流水,花香染衣袖之胜境。
花下饮茶自从容
明代许次纾在《茶疏》中说,心手闲适,风日清和,最宜饮茶。虽时至暮春,气温骤降,但此时山中亦算风清水净。与友人一起,我们将茶席布置于花树下。枳壳花落在地上如浅浅地覆了一层薄雪,我们顺手剪下一枝,插在随身花器中,无论是野趣疏朗,还是自然天真,都算是当下时节的一个极好映照。
四时之趣,在于跟着节气,万物有序,自然从容。喝茶,亦同样如此。一杯适合身心需要的茶,是健康饮茶的基础。山里春寒料峭,以老茶暖心暖胃正当时候。于是,我们拿出随行带着的陈年老丛水仙。这款年份水仙产自武夷山核心产区慧苑坑,经历岁月的沉淀,茶性自然转化,温和宽厚,正合时令。
煤气小罐、户外炉头与煮水壶,都是轻便的野外茶席装置。我们熟稔地点火煮水,一把90ml的小壶被8克的茶叶塞得满满的,当热水缓缓注入,茶与水开始接触的那一瞬间,水仙本身的兰香气韵,以及慧苑坑独有的山林气息便扑鼻而来,汤体饱满顺稠,木本味清晰,微微带着“陈年酸”三冲之后,山林之气尽显,裹挟着春天里枳壳花清新香甜的气息一同沁入心脾。
壶热茶下来,即便是风吹着冷,但心也在茶
汤中渐渐安顿妥贴,我们迎着风,细细感受这最后的春色。静静地听,花朵簌簌落下的声音。这一刻,暂时忘却城市的喧器,沉醉于漫山遍开的枳壳花海中。一阵风过,落英缤纷,树下的花朵,落的满身满茶席皆是。当花瓣飘入杯子的那一刻,浪漫与诗意,皆已成章。
感受光阴的重量
在中国六大茶类中,我独钟爱武夷岩茶;在无数岩茶品种中,深爱的却是温柔敦厚的老丛水仙。记得两年前,与友人喝茶,我们在交流中,也曾留下了一段有意思的文字记录:“如一记漂亮的粉拳过来,不疼,却让你一下记住。慢慢地,不会抓心挠肺,却有令人沉溺在这温柔里的甜蜜。被包围着,暖暖的,让人回味无穷,一遍遍回忆起喝这茶时的滋味。”当时,品鉴的也是今日这款慧苑坑老丛水仙。彼时,整个过程下来,口腔中幽柔绵蜜的滋味,如丝如缕,绵延不绝。
此时,在花树下,同样喝着这一壶慧苑坑老丛水仙,我再次静静地感爱光阴带来的重量。它有宽厚的温暖,又有着些许清透与纯真,但尾调却是耀目的傲然。温柔却有力,看似矛盾,却能够瞬间击中人心。
这样的时刻,又想起自己曾在武夷山慧苑深处,猫着腰在一片老丛林里,一边感叹这些水仙老树的风姿,一边惴想着它们是如何神奇地融于这一壶滋味浓酽的岩骨花香之中,另一边又思考着这些茶是如何通过水与火的淬炼,向喝茶的人传递出光阴的重量。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,我着迷于在茶叶条索、茶汤滋味中寻找“重量”这个概念。喜欢“重量”这个词,是因为它从来不空洞,好的茶,应该就是有重量的。它们经过喧嚣和热烈,经过光阴流转,淬炼出极具穿透力量的重量感。
喝茶就是喝个味儿,和读书一样,那些与我们趣味相投的文字,总能触动我们心灵的某个敏感而柔软的角落。而当口腔捕捉到和我们性情亦契合的茶汤时,心就会像一朵花,慢慢地开。喝到一盏好茶的心情,真的不亚于“像那花枝一样,一心一意开放自己”。
仔细想来,人终其一生的追寻,能握在手心的浪漫和诗意其实非常有限。我们无论有多少兴趣或者热爱,最终也会不自觉地演变成利益关系、权力关系,或者可有可无的关系。因此,感恩现在的一切,我们还能在体力充沛,感官敏锐的时候去寻山望水,去追求一些与茶有关的自然野趣。而我们要做的,就是让喝过的每一杯茶,都凝结出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