喝茶这事情,自古以来就被划分成雅俗。雅成琴棋书画诗酒茶,俗到柴米油盐酱醋茶。诚然对于凡夫俗子而言,喝茶就是解渴,而对有闲阶层来说,喝茶则是消闲。总之,喝茶不但能满足生理需要,而且又能陶冶情操,茶确实是个好东西。时下又喝出一些新说法。
“喝茶是工作”。听到这种说法,是在瑞泉岩茶厂。有一天黄圣亮在看茶,连着泡了几款,都是三四冲后就倒了。在一旁的福州茶友心疼地直叫:太可惜了!太浪费了!圣亮很平静地说:我是在工作。这种说法很少见,听起来很时髦,又高雅。茶变成了工作对象,要喝懂它,认清它,学问就深了,话题就多起来。那轰轰烈烈的斗茶赛,嗜茶客、饮君子常能从中蹭到好茶喝,满心欢喜;那庄重的专家审评室,好似弥漫着神秘感,若被专家召入,喝几口斗品,受宠若惊。而对于审评人员来说,则是一种磨炼,一天下来,肚囊空空,甚至头晕心慌,巴望的是红烧肉。这种喝茶不是很辛苦的工作吗?因为这是极少数人做的事情,所以几乎没有把它正名为工作。至于当今大多人的喝茶聊天,纯粹是打发时间,与工作没半点关系。
喝茶“高手”受质疑。前几年听说,在福州有位“大师级”人物,自称能喝出武夷山某峰某岩某坑某涧的茶。且信誓旦旦,胸有成竹。岩茶专业人员认为此为妄语。我揣度倘若专注喝某家的一二处峰岩之茶,倒有可能,那是由于喝多了,形成了印象。假如随机喝后就能辨出某处之茶,在当今是难上之难之事。因为如今岩上之茶品种增多,产量提高,茶地多有插花,制作工艺存在差异,我想就是当年的陈书省大师在世也难做到。
“第一杯不说话”。这好像是喝岩茶道上的谶言,又好像是一种玄机,神神秘秘,但是却得到遵从。常见喝茶、评茶时,老茶师在闻尝第一冲茶后,往往不吱声,只在认真再闻再啜,还要观汤色,看叶底。晚辈和资历浅者,都不会抢先说话,只在等待、聆听师者的见地,或提出疑问请教。如见异议,老茶师们再喝一两道,好像这已成定俗和规矩。此风也慢慢传到坊间。偶有喧宾夺主,抢先发表“高见”、旁若无人者,则会招人鄙视。
时下在武夷山可谓是比屋皆饮,喝茶的人也开始讲究礼数。好为人师者大为减少,“第一杯不说话”成了喜茶人的信条。
“自己也要喝好茶”。旧时武夷山民间有段古话:卖笋人吃笋衣,种田人吃碎米,卖柴人烧枝桠,卖菜人吃菜皮。农人为了过日子,多卖点钱,好东西舍不得自己吃用,而是出卖给他人。这是很普遍的现象,做茶人也是如此。记得上世纪50年代,各家都有点茶地,产量很低,产茶很少。正品哪舍得自己吃?都是吃茶头(即茶梗),我家有一个很大的锡制提梁壶,每天早晨母亲煮完稀饭后,趁锅中无油腻,烧一锅水,然后抓一把茶头放入壶内,将开水倒入。喝上一两天。冬天用一个专门木桶,内垫稻草或旧棉衣,把壶放入其中,可保温一天半晌。乡人称暖桶。只有重要客人来时,父亲才从一老旧的铁箱中的纸包里抓一撮“簸尾”即簸出的三角片、碎末类,放入烫过的碗中,注入开水,奉给家人,郑重其事。
后来茶山归入生产队,每年头春“下山”后,各家按人头分得几斤茶头,那是一年中自吃用和待客之需。这样延续十多年。
茶山分到户后,可能是管理和有施肥料的缘故,茶叶增产了,茶梗和黄片也多了,茶家多自吃黄片。十多年后茶家们相继自行精制,分出了精品和中下堆。有的年轻人开始享用精品了,老人们依然守拙喝下堆。我和儿子就存在差距,儿子的理由是:自己喝好茶,首先是享受劳动成果;二是加深对自家茶的印象;三是关注自家的转化。慢慢地我也被感化了。如今我们父子一有闲暇,就会选一款上品来开喝点评。偶尔妻子、儿媳也来凑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