桐木关——离天最近的茶园

进入桐木村,过了三港一直往桐木关方向开,最后到达的那个村叫关坪,看见立着“关坪” 牌子的地方还不算到头,因为再往上还有几户人家。o旧年元月中旬,朋友魁爷带我去去桐木看雪,就告诉我说: “我家厨房后面就是雪线。” 雪线再往上就没有居民了,魁爷家所在的这个地方,有个非常恰当的名字: 关顶。

之所以想起关顶这个地方,是因为前不久去猴坑访茶时,有一处地方扣这儿的情况极为相似,只不过相对地势平缓的关顶而言,那个处于猴魁核心产区的村子,路途更加遥远,地形更加险要,位置更加纵深。这个坐落于核心产区腹地的小小自然村,前几年遭遇过一场场巨大的山洪,现在的村子,是原来基础上重建而来的,如今每年地质灾害和自然灾害多发时期,政府仍要组织当地居民向外疏导,虽然进进出出有些麻烦,但当地居民仍愿意长住于此,背依大山以茶为伴。这处鲜有外人而至的村民小组,就是太平猴魁的三大主产区之一,拥有两处猴魁发源地之一的 “四方块茶园” ,以出产极吕兰花香猴魁而著称的颜家。

老海带我进颜家的那天,正是开园采的头一天。虽然下午销村的时间有些迟,天色却仍然很明亮,不明白为什么黄昏将近,却觉察不山里特有的那种晚意,正四顾不暇地端详山景呢,就听见有人远远在喊 “老海哥老海哥’ ,话音未落,还来不及看清打招呼人的模样,就感到阵清风来到我们的跟跟前,定睛一瞧,原来是个个个身形精干的小伙子,老海简短的介绍一结束,眼前名叫颜震的年轻人,已经不由分说地拎起行李,大步流星地领着我们往家里走去

从一个茶乡来到另一个茶乡,当然需要做一番精心的准备,来一场岩茶与猴魁之间的对话。从我的茶里看到了 “牛栏坑” 肉桂,老海有些兴奋: 今晚,我们是孙悟空大战牛魔王啊!是夜,大家一起喝茶,我也带着初识猴魁的好奇心,与主人颜夏生夫妇一边品茗一边交流,从品种说到工艺,从节气说到风土,几泡具代表住山场的武夷岩茶过后,听完我关于武夷山 “岩岩生茶,岩岩有茶”的介绍,颜家大哥告诉我,武夷茶区遍布整个景区,而颜家种茶的地方,分布比较集中没那么广,而且自家有处茶园,是猴魁的发源地之一,明天让颜震带大家去春看

颜家大哥提及的这块茶园,就是前文说过的四方块。尽管我久仰猴魁之名,它以“国礼” 的姿态出现在外交舞台,为中俄外交增辉后更是蜚声海内外,但 “四方块” 的名字,我却是第一次听说,而且作为发源地之一,它本来应该声名赫赫,我竟一无所知,那一刻我不知所措,有些露怯。一旁的老海看出了我的表情,赶紧解释道: 喝猴魁的没有不知道四方块的,四方块四方块挂在嘴上,但是很多人只听过四方块,并没有几个人来过这儿。何况你接触猴魁少,对此了解不多也很正常,你老走武夷的茶山,明天,你也走走猴魁的茶山,我们一起去看看传说中的四方块是什么样子。

这些年走遍武夷,我留下了不少与走山相关的文字,走山,也俨然成了我茶事生活中不可割裂的一部分,没想到,来到猴魁产区访茶,访出一块标志性茶园而且还有机会抵达,这真是意外的收获!脑海中,时不时涌现出我走遍武夷时的所见,眼前一杯兰香氤氯的猴魁,顿时引发了我的冲动,心心念念近在咫尺的山林,我按耐不住地神往: 四方块啊四方块,你究竟会是何等的模样?

去往四方块的路是名副其实的一条羊肠小道,沿途竹木茂盛,遮天蔽日,风景倒也寻常,并没有多少值得大书特书之处,与武夷山间的野径相比,这里的山路显得十分粗糙,且不说未如武夷山间 “凿石为阶” 那般用心,就是路面也不够显眼,有的地方根本没有行走附痕迹,要不是颜震带路,凭肉眼几乎难以分辨。结合行走武夷的经验,我推测,这种路况的形成无外乎两种盾况,一是人类的活动,与之发生的生产生活关系并不紧密;还有一种就是即便是生产生活有所需,但受地质条件所囿,修路的代价极大.所以路况达不到理想状况。

说是需要一个小时,因此我们有了一些心理准备,脚程虽有些远,但一路边走边聊,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疲惫,老天爷也成全,今天给了我们一个适合行脚的天气,没有灼热的阳光,伴着山风轻拂,我们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,但是寂静幽深的山林里,沁甜的空气让我们生出一种洗心换肺的感觉,完全忽略了一路走来的不易扣山径的崎岖。

行进途中,遇到一个稍嫌年长的茶倌,只见他一个人拄着树杖,气喘如牛,边歇边走,一搭讪,听说我们要去四方块看茶,老茶倌停下脚步,定了定神,指着前方一片大缓坡说: “看,那一片开满花的地方就是四方块,你只有到了四方块,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,就晓得什么是离天最近的茶园了。

其实一个小时,只会鞋到达四方块茶园的坡底,真正的四方块茶园,位于巨大的陡坡之上,还需要至少一个小时才能上去。极目所见的四方块,呈扇形迎面铺陈,人在坡底,好像被一个巨大无比的碗盛着,四方块,就像一块巨大的碗璧,平滑如镜,而郁郁葱葱的林木、缤纷夺目的山花和参差错落的茶丛,又像是给这块镜子披上了一块多彩的巨幅绒布。

到都到这儿了,不爬上去就回去,以后说起来,自己不好给自己交代呢!直到这个时候,我才感觉到先前对爬四方块的困难,实在有些估计不足了。老海为了保护我,跟在我后边,9岁开始就在这山上活动的颜震自然在前边带路,指着他步伐轻盈身形矫健的背影,老海一边揩着满头大汗,一边气喘吁吁地说: 你看他那个样儿,知道是猴子采猴魁的传说是怎么来的吧?

早就听说每年采四方块猴魁的茶工,当地政府是强制要求给上保险的,来到实地,才明白这个要求的 “强制性” 是多么有必要。我们手脚并用,身体几乎贴着山体,才拱到茶园最上边的地块,茶园没有水平面,我们无法安全站立,只能上气不接下气地蹲坐在茶丛边,颇有些惊魂未定,想起昨晚叙茶时,颜家大嫂说 “采茶的时候,要是起雾,采茶工面对面都看不到” 的话,真是所言不虚!

清晨刚刚过去,今天的四方块丁丝云雾都没有,能见度出奇的好,我把视线从远处收到脚下,再想回头看看来时的路,居然找不出一丝痕迹,偌大的茶园没有一丝声籁,甚至连飞鸟扑棱翅膀发出的响动都没有,我好像有种错觉,我们不是从天而降,就是直接从地里冒出来的,否则,我们怎么可能突然在这里出现?

群山拱卫的高岭之上,空灵旷达,天空之下的四方块,真的只有我们的呼吸。

听老海介绍,著名的 “国礼” 猴魁就出自这里,联想到这里凝聚了多少无名劳动者的劳动,我不禁感慨万千。《易•系辞上》有段话: “夫《易》开物成务,冒天下之道,如斯而已者也。” 意思是说,通晓万物的道理并按这道理行事而取得成功。当初在四方块种茶的先民,是否想到过猴魁的今天吗?明代科学家宋应星,在其所著的《天工开物》中,也将“开物”解释为人开发万物,即是通过人的努力奋斗使万物升值。四方块的猴魁谱就了太平猴魁的一段史话,也成就了颜家猴魁的一段佳话,而眼前的这方茶园,难道不是对“开物” 一说最真实的写照么?

下山的过程更加惊心, 简直不堪复述,不是扶着颜震的肩膀,双脚脚趾已经肿胀难忍的我,根本没办法通过自己的努力回到平地上,体力业已消耗殆尽,一瘸一拐地往回挪时,才觉得先前的不以为然有多么孟浪。进山时毫不起眼的风化石砾堆砌处,返回时因脚力减弱,根本不敢立足,一往上站就脚底发虚,感觉打滑,眼疾手快的颜震一把拽着我,毫不经意地说: 这里就是地质灾害多发点,你这样溜下去,就直接在我们进山的路口等我们了——

四方块访茶的体验铭心刻骨,我因此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。回来后上网查阅,才得知四方块茶园的来历,与1958年省科委确定猴魁基地有关,了解到这一段历史背景,对险要的四方块茶园又多了一重认知,虽然在四方块种茶采茶,茶农茶工劳作的强度难度可想而知,可谁又能说四方块近乎与世隔绝的风土,对后世钟爱猴魁的茶客,不是一种莫大的成全呢?告别颜家主人,与老海分别已经多日,我却一直对四方块念念不忘,不仅仅是因为它路途遥远,地势险要,环境卓绝,这些都还不是,我忘不了的是它真如一方净土,远离尘嚣冰清玉洁,四方块不去涉足,就是想起,都像接受洗礼,那是天下事茶人的净土一一它是一块离天最近的茶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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